轻信是自然的馈赠，但谣言当止于智者。
一场席卷全国的新冠肺炎吸引了全国乃至全球人们的关注。与我们关切的信息一同涌来的，还有种种未经完全确认的消息，借助着网络光速的传播渠道，影响着人们的心理和行为。2018年发表在Science上的一项调查分析发现，未经证实的虚假消息要比真实的信息在网络上被转发的比率多70%[1]。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在此，我无意介绍如何甄别信息（相关的介绍已有很多），我只想聊聊，为什么你会相信你所相信的。
图片来源：Brashier & Marsh (2020)[2]
一、基础比率(Base rates)
“加纳人离婚时需要穿上婚纱。”当你看到这句话时，虽然你没有任何对“加纳”的知识经验，也不知道任何其它相关信息，但你仍会倾向于认为这是事实（注意，是倾向于相信，而非绝对相信）。你可能会责怪自己的轻信，但根据贝叶斯模型的计算，先假定信息为真，然后再根据后续出现的新证据去进一步修改判断，其实是一种合理且简便的方法[3]。但麻烦在于，修改原有的“它很可能是对的”这一观点是需要消耗认知资源的，这就导致当你看到一则信息，然后紧接着去看其它的内容或者做其它的事情时，你很可能会忽视暂时存贮在你工作记忆里的信息细节，也就是说，你判断“这个信息是不是真的”的修正过程受到了干扰，因此，当你回想起原来的信息时，你就真的倾向于认为它是真实的[4]。还值得一提的一点是，信息中是否包含图片（即使图片与信息所表达的内容无关）也会显著影响人们对信息判断的基础比率[5]。人们会认为有图片的信息更可能是真实的，并且在做出这种判断时否认受到了图片的影响[6]。更麻烦的在于，图片的呈现提高了人们在社交媒体中分享该信息的意愿[7]，从而让人们可能在不经意间就成为了宣传虚假消息的隐形推手。
二、感觉(Feelings)
重复性(Repetition) “板蓝根可以预防新冠肺炎”，“熏醋可以杀灭房间里的新冠病毒”，类似的谣言在这次疫情期间再一次被提及，很多人依然会选择相信，这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曾经反复在其它情境中反复见过这些信息。由于个体都是认知资源上的悭吝人，为了尽可能地节省认知资源，他们常常运用一些捷径去思考，重复性就其中一种策略。人们会倾向于认为，从前见过的信息更可信，即使是在很久之前，即使之前只见过这些信息一次，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一部分[8]。例如，之前人们接触过“板蓝根可以预防SARS”或者是辟谣的信息“板蓝根不能预防SARS”，当人们再见到“板蓝根可以预防新冠肺炎”时，“板蓝根……预防……”这一部分信息由于重复出现，人们就倾向于认为再次见到的包含着以片段的整个信息都是真实可信的。
加工流畅性(Fluency) 人们除了会相信之前看到过的信息之外，他们对信息的判断还受到了信息呈现方式的影响，个体会倾向于认为更容易阅读加工的信息就更加可信。例如，人们会认为“瑞德西韦对治疗新冠肺炎有效”比“瑞德西韦对治疗新冠肺炎有效”更可信（加粗的高对比度呈现方式更利于阅读加工)[9]；“戴口罩福星高照，不串门福气临门”比“请大家带上口罩，不要出门会友”更可信（押韵的文字有利于阅读加工）[10]；以及人们会认为用自己方言说的信息比用外地方言呈现的更加可信[11]。
情感(Affect) 信息自身诱发的个体情感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对信息可靠性的判断[12]。例如，在12月当“武汉出现不明原因肺炎”时，虽然大家知晓此事，但并无太多防备，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这一信息诱发了个体消极的情绪，相比于能诱发积极情绪的信息（例如，这段时间大家疯狂相信各种“拐点”的到来，各种预防和治疗方式的突破），个体更倾向于信任那些能引发积极情绪的信息。
三、记忆(Memories)
“特朗普是美国现任总统。”当你看到这句话时，你会认为它是准确的，无论你是否喜欢特朗普，这是因为这则信息与你记忆中的信息保持了一致。人们会倾向于认为和自己已有知识记忆一致的信息是可信的，而不一致的信息是不可信的[13]。但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信息反复呈现或者易于加工时，即使个体对该信息有相关的知识经验，他们对信息可信度的判断依然会出现偏差[14]。例如，虽然大家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当“吸烟有利于健康”的标语反复出现时，个体真的会倾向于认为“吸烟有利健康”！
看完上述这些，也许你会惊讶自己的轻信，也许你会抱怨这里讲了许多，你却依然不知道怎样选择评估信息。但我想说的是，了解自己在面对信息时的心理过程，了解其中可能的影响因素，这样，当你下一次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震惊！”“不转不是中国人”“知道的都收藏了”等信息时，也许在按下“转发”键的前0.1s，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受到了上述因素的干扰，从而停下来，认真再做一些甄别，也许你就阻断了一次网络谣言的传播机会。谣言止于智者！
参考文献：
[1] Vosoughi, S., Roy, D., & Aral, S. (2018). The spread of true and falsenews online. Science, 359, 1146-1151.
[2] Brashier, N. M., & Marsh, E. J. (2020). Judging truth.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71, 499-515.
[3] Tenenbaum, J. B., Griffiths, T. L., & Kemp, C. (2006). Theory-based Bayesian models of inductive learning and reasoning.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10(7), 309-318.
[4] Gilbert, D. T., Tafarodi, R. W., & Malone, P. S. (1993). You can’t not believe everything you read.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65(2), 221-233.
[5] Fenn, E., Newman, E. J., Pezdek, K., & Garry, M. (2013). The effect of nonprobative photographs on truthiness persists over time. Acta Psychologica, 144(1), 207-211.
[6] Newman, E. J., Azad, T., Lindsay, D. S., & Garry, M. (2018). Evidence that photos promote rosiness for claims about the future. Memory & Cognition, 46(8), 1223-1233.
[7] Fenn, E., Ramsay, N., Kantner, J., Pezdek, K., & Abed, E. (2019). Nonprobative photos increase truth, like, and share judgments in a simulated social media environment. Journal of Applied Research in Memory and Cognition, 8(2), 131-138.
[8]Hasher, L., Goldstein, D., & Toppino, T. (1977). Frequency and the conference of referential validity. 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 16(1), 107-112.
[9] Reber, R., & Schwarz, N. (1999). Effects of perceptual fluency on judgments of truth.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8(3), 338-342.
[10] McGlone, M. S., & Tofighbakhsh, J. (2000). Birds of a feather flock conjointly (?): Rhyme as reason in aphorisms. Psychological Science, 11(5), 424-428.
[11] Lev-Ari, S., & Keysar, B. (2010). Why don't we believe non-native speakers? The influence of accent on credibility.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46(6), 1093-1096.
[12] Unkelbach, C., Bayer, M., Alves, H., Koch, A., & Stahl, C. (2011). Fluency and positivity as possible causes of the truth effect.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20(3), 594-602.
[13] Brashier, N. M., Umanath, S., Cabeza, R., & Marsh, E. J. (2017). Competing cues: Older adults rely on knowledge in the face of fluency. Psychology and Aging, 32(4), 331.
[14] Fazio, L. K., Rand, D. G., & Pennycook, G. (2019). Repetition increases perceived truth equally for plausible and implausible statements. Psychonomic Bulletin & Review, 26(5), 1705-1710.
本文作者：童钰
审核：王福兴
